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移民斯洛文尼亚后悔死了(文明的死结土耳其和希腊400年血仇史)

文明的死结:土耳其和希腊400年血仇史

来源:【血钻故事】

作者:碎瓦

黑暗不能驱走黑暗,只有光明才能做到。仇恨不能驱走仇恨,只有爱才能做到。不要仇恨你的敌人,那样会让你失去正常的判断力。

——查尔斯·狄更斯

文明的死结:土耳其和希腊400年血仇史

引子

诸位读者,如果您对近年来的国际局势有所关注,那么应该听说过这样一句调侃:

“狗中哈士奇,国中土耳其。”

对一个国家作如此嘲讽,似乎是不太好。但是看多了土耳其谜一样的操作,你实在会觉得这嘲讽也不无道理。

2015年7月,土耳其人不知从哪家外媒听说新疆禁止穆斯林斋月活动,向中国提出表示关切。中方回答得很干脆,Fake news,你们不要听风就是雨。但土耳其民众根本听不进去,于是在伊斯坦布尔举行了反华抗议,他们闯入一家中餐馆大肆破坏,尽管餐馆老板是土耳其人,大厨是维吾尔族人。抗议队伍在行进到托普卡帕皇宫附近时,遇到了一群黑头发黄皮肤的游客,顺便也打了一顿。

被打的游客惊慌失措地高呼:“我是韩国人,不是中国人!”可能这帮民族主义斗士也没听明白。但是他们此后焚烧了一面越南国旗来泄愤,就多少有点无厘头了,也许是上面也有五角星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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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只是个把乌龙事件也就算了,还没过去半年,俄罗斯出兵叙利亚打击IS恐怖分子,轰炸了土叙边境,伤害了土耳其人亲爱的土库曼同胞。不消说,大批愤怒的土耳其人又上街了,这次的目标是俄罗斯驻土耳其大使馆。他们围着大使馆怒吼了半天,隔着铁门向使馆里狂砸鸡蛋。

问题在于,他们砸的是荷兰大使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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荷兰大使:俄罗斯在隔壁

荷兰人这次无辜受难,但两年后他们实打实撞上了二哈国的枪口。2017年,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试图修宪,以获得更大的权力,就需要获得51%的土耳其人支持,包括海外的土耳其人。荷兰拥有三四十万保留原籍的土耳其人,他们的工作必须要做,于是土耳其高官纷纷前往荷兰举行政治集会,为公投游说拉票。

荷兰对此很有意见:你们国家的事自己解决,别来我这里闹腾。遂强制遣回土耳其官员,引起了土耳其国内的强烈不满。他们又举行了大规模的集会抗议,这一次烧的是法国国旗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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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奇幻操作的原因无它,唯眼拙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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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有一个悲惨新闻,不知诸位是否记得。一位法国教师塞缪尔·帕蒂,因为在课堂上向学生展示了穆罕默德的漫画,惨遭极端分子斩首。此举引起了法国社会的愤怒以及对极端宗教问题的反思,法国总统马克龙公开表态这是“伊斯兰恐怖袭击”,又引发了穆斯林世界的不满,其中闹得最凶的还是土耳其。总统埃尔多安本人亲自上阵大骂马克龙,甚至呼吁土耳其抵制法国产品。两国矛盾而生抵制是常事,但一国首脑带头呼吁抵制,这场面还真比较少见。

说实在的,我对两国嘴仗不是很关心,倒是对这次土耳其烧哪国国旗饶有兴趣,很遗憾没有找到,可能他们怕再烧错了。

言归正传,这一系列闹剧似乎很欢乐,其内质却是非常沉重而严肃的关键词:宗教和民族主义。近十年来欧洲的移民问题、难民危机,乃至19世纪以来巴尔干半岛弥散的无数冲突,皆根源于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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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仇和屠杀

我们再来看看硬币的另外一面,可能就不太有趣了,上面满是斑驳的、来自各个年代的血迹。

在爱琴海的东段,有一个毗邻土耳其本土的小岛叫做希俄斯岛。和爱琴海诸多希腊岛屿一样,希俄斯阳光灿烂风光旖旎,伟大的游吟诗人荷马即诞生于此。虽在土耳其治下,岛上的居民却多是希腊人,主要从事捕鱼、航海和商业等工作。作为低于穆斯林的二等公民,他们常常受到歧视和排挤,所以1821年希腊独立战争爆发时,他们也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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希腊独立战争

在本土希腊起义者鼓动下,希俄斯人揭竿而起,成功地驱逐了当地的土耳其官吏,然后……就没有然后了。他们既没有组织训练一支起义军去支持其它地方,也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加强防御,只是一直观望事态的发展。而那时的土耳其可不比今日,那可是强大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,得知希俄斯人造反,苏丹很生气,后果很严重。

1822年3月,土耳其派了一支舰队攻陷希俄斯岛后,开始了为期两周的屠杀。数万人被直接杀害,数万人被当作奴隶掳走,常住约十万人的小岛在土耳其铁蹄肆虐后,仅剩2000多人生还,这就是震惊世界的希俄斯大屠杀。

这种毫无人性的暴行让欧洲对土耳其的厌恶达到了顶点,社会各界无不加以谴责。英国著名诗人拜伦在他的不朽诗篇《唐璜》中专门写下一章《哀希腊》,法国绘画大师德拉克罗瓦义愤填膺创作了油画《希俄斯屠杀》,均得到了广泛的流传。土耳其和希腊的恩怨因此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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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国卢浮宫珍藏的油画《希俄斯大屠杀》

战争也要保证武力使用的合法性,不能以平民为目标,这个国际法则土耳其似乎一直都不太懂。时光进入20世纪,极端的土耳其青年党在垂暮的奥斯曼帝国政界崛起,他们致力于建立一个纯粹的土耳其人国家,对帝国内的异族人大肆杀害。据估计,从1914年到一战战败后的这段时间,有75-90万的希腊人死于规模不等的屠杀。

在西方人的固有印象中,土耳其人对希腊人犯下的暴行,比希腊人对土耳其人的暴行要大得多。事实似乎如此,从1461年到1821年间,大部分希腊人都处于土耳其人的统治之下,而到1912年以后,希腊的势力范围内已经没有多少土耳其人,施暴的客观条件不足。然而当希腊人占据优势的时候,他们并没有表现得比土耳其人更加文明理智,仇恨的情绪同样容易失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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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希土战争

一战后奥斯曼帝国崩溃,希腊在协约国的支持下开始收复故土,所到之处无不血雨腥风。1919年5月,希腊军队在士麦那登陆以后向政府大院列队行进,不知是谁开了一枪,引爆了双方的对立情绪,希腊军队开始向人群扫射。土耳其人的营房遭到激烈的攻击,投降后他们被迫喊着“希腊万岁”的口号列队行进,掉队者会被希腊士兵一刺刀捅死,然后将尸体扔进大海。

很多当地的希腊平民也参与进来,与军队一起攻击戴有奥斯曼菲斯帽的人——这是一种土耳其人喜欢戴的毡帽,问题是当地许多希腊人、犹太人和亚美尼亚人也会去戴,这就造成了很多无辜的伤亡。

获知了士麦那惨案以后,一些地区的土耳其人决定武装自保。在艾登,一些青壮年打开了协约国控制的军械库,拿了枪支弹药准备上山打游击。希腊军队占领艾登后落足未稳便继续推进,土耳其“还乡团”就下山歼灭了少量守军,并残酷报复了他们所能遇见的每一个希腊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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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22年,希腊人为被屠杀的同胞收殓

协约国调查委员会在总结里写道:1920年7月以后,希腊占领地区的暴行数量上升,正规军攻击了许多穆斯林村庄,居民被杀害,牲口被带走,房屋甚至整个村庄被焚毁。此外还有希腊士兵的个人违法行为,如勒索钱财、盗窃、强奸和谋杀,因为没有足够的纪律,所以不会得到阻止。

1921年,著名的文化学者阿诺德·汤因比作为《曼彻斯特卫报》的记者,赴希腊和安纳托利亚实地考察战争情况,他开始意识到,文明的冲突可能是造成许多悲剧的原因。在西方文明的冲击下,土耳其和希腊的文明都处于解体的边缘,在他们试图为国家凝聚力量时,很自然会选择民族主义和民族国家的构建,而在缺乏历史和现实条件的地区,这些力量却是苦难和动荡的根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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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轻时的阿诺德·汤因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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灭国之恨

希腊与土耳其的恩怨历史,大概要追溯到中世纪,东罗马帝国的衰落和奥斯曼帝国的崛起。13世纪初,蒙古铁骑踏平花剌子模,后者有一个突厥部落“乌古思”仓皇西逃到中东,成为罗姆苏丹国的臣属。草原部落之处世法则是弱肉强食,岂肯甘居人下,几十年后,罗姆苏丹分裂,部落酋长奥斯曼宣布独立,吞并宗主国大片土地迅速崛起。经过几代君主的扩张,他们征服了安纳托利亚大部分地区,进入巴尔干半岛,重创了欧洲东南面的塞尔维亚、保加利亚、匈牙利等国,将东罗马帝国挤占得几无立锥之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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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所周知,东罗马帝国以希腊人为主,以希腊古城拜占庭为都,奉希腊文化和基督教文明为正统,所辖领土范围内包含了现代希腊。所以两者的矛盾是高度对立的,无论在宗教、文化还是地缘政治上,这是新兴文明对旧文明的挑战。

东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预感到了劫难将近,也曾努力挽救。他趁土耳其人攻伐其它地方时,在伯罗奔尼撒经营力量;他以反抗伊斯兰世界入侵为名,号召欧洲其它国家和教廷的帮助。1428至1448二十年间,教宗组织号召了多次欧洲志愿军来援助拜占庭,都被奥斯曼帝国的穆拉特二世一一击败,到奥斯曼帝国新的年轻君主默罕默德二世下决心解决拜占庭问题时,已经没有人敢施以援手,来对抗如日中天的土耳其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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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士坦丁堡城防图

1453年5月29日,欧亚大陆交接处的君士坦丁堡硝烟四起,数千人困守的孤城,面对十五万土耳其大军的围攻,已经坚持了两个月有余。回天乏术的君士坦丁十一世眼睁睁看着城墙的损伤越来越大,心如刀割的同时后悔不已,给君士坦丁堡造成这种威胁的巨炮,本不应该属于土耳其。制造这种巨炮的乌尔班,曾经投靠于君士坦丁,而他国库空虚,以至于开不出一份丰厚的薪水,把这位天才的火炮设计师拱手让给了敌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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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尔班巨炮

这一天,土耳其人选择了城西北的贝拉克奈城墙一段发起进攻。这段城墙建造于11世纪,距此已有400年历史,较其它地方比较脆弱,先前的炮火已经轰出了一定效果。土耳其人先让辅助部队和安纳托利亚人轮流发起攻击,削弱守军实力,最后由皇室的精锐新军进行总攻。在满是尸体和瓦砾的城墙下,一名土耳其士兵偶然发现,城墙下的科克波塔门居然没有从内部锁住,于是士兵们用力将其推开。

号称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,溃于一隅。无数土耳其士兵从这个缺口涌入,用马刀和火枪发泄着他们久攻不下的怒火,局势已无可挽回。

尽管很可能是几代人的积弊而非一人之错,但所有的末代皇帝都注定要承受王朝倾覆的痛苦。他们要在战胜者面前卑躬屈膝,甚至违心地向天下昭告自己的昏庸,表示甘愿王权旁落,以幸黎民。与此相比,与部众一起奋死抵抗亡于疆场,反倒是最大的体面和光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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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士坦丁十一世

七年之前,当君士坦丁十一世试图在科林斯地峡阻挡土耳其人时,几乎是同样的场景。面对蜂拥而上的敌军,君士坦丁被忠实的扈从们一路拼杀拉扯出来,满腔都是难以纾解的屈辱。

这次他无路可退了。他解开紫色的皇袍,冲进溃败的洪流里挥剑逆行,沉入乱军之中不见踪影,连尸首都未曾找到。

城池告破,历时千年的东罗马帝国灭亡,奥斯曼帝国发展成为横跨欧亚非的霸权王朝。极盛时期的版图西达直布罗陀海峡,东抵里海及波斯湾,北及今之奥地利和斯洛文尼亚,南及今之苏丹与也门。此后数百年的时间,不但希腊人在奥斯曼帝国的统治下苦不堪言,整个欧洲都在惶恐之中,不时还要承受诸如维也纳被围攻的惊悚时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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奥斯曼土耳其骑兵

但欧洲人并不服气,他们相信异教徒的武力只能暂时煊赫,君士坦丁堡终将回到“文明的怀抱”。流言认为,既然没有找到君士坦丁十一世的尸体,就说明他还活着,最后形成了传说:一名天使在奥斯曼人攻入君士坦丁堡时拯救了皇帝,将他变成石像深埋在城市地心,待到基督再次征服这座伟大的城市时,他将重返皇位,带给世人无限荣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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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人和斗士

靠武力维持的帝国,就总有衰败的时候。当欧洲文明进入资本主义的快车道时,奥斯曼帝国已现颓势,原来掌控的大片领土被不断蚕食。1814年,共济会的几名希腊籍成员成立了一个秘密团体友谊社,其核心诉求就是反土复希。1821年3月4日,友谊社总负责人伊普西兰蒂斯率军起义,此后克里特、马其顿和希腊中部的起义者很快响应,半年时间席卷了伯罗奔尼撒半岛,在厄皮道尔宣布成立国民政府,发表独立宣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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希腊起义军攻占摩里亚

但此时的奥斯曼军队仍然十分强大,很快就镇压了这次起义,并残酷报复了反抗者,制造了包括希俄斯在内的屠杀行动。德高望重的希腊正教主教认了怂,公开表示了对起义的谴责和对苏丹的臣服,但土耳其人依然没有放过他,将他绞死在伊斯坦布尔的街头。

如上文所述,土耳其人的野蛮行径激化了“文明的冲突”,希腊人的反抗在道义和实质上都得到了更多的国际支持。英、法、俄出于自身利益考量,决定干预奥斯曼帝国的镇压,很多对希腊抱有同情的欧洲人也自发投入到希腊的独立运动中去。其中有一位英国诗人对希腊独立身体力行地支持,引起了广泛的关注。这位诗人当世的话题度,大概就相当于今日在新浪包年热搜,可以说是妇孺皆知,他的名字叫做戈登·拜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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拜伦之所以著名,一半是他的天才美名,一半是风流恶名。他出身贵族,本可享受优渥的生活,但却离经叛道,私生活极其混乱。他在24岁就写出了长诗《恰尔德·哈罗尔德游记》名动一时,用他自己的话说,“一觉醒来,发现我成了诗坛的拿破仑”。但是到处惹是生非,最终导致他被英国上流社会列入黑名单,不得不四处流浪来寻找自己的事业。离开英国时,他写了一首小诗明志:

本国既没有自由可争取,

就为邻国的自由去战斗!

去关心希腊、罗马之荣耀,

若能成就伟业甘愿断头!

拜伦可不是嘴炮党,1823年夏天,他带了一群气血方刚的青年,租了一艘船来到希腊的凯法利尼亚岛,然后自掏四千英镑赞助希腊起义军的舰队。既是名人,又是金主,拜伦得到了希腊民众和起义军的热烈欢迎,他摩拳擦掌,准备大干一番事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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拜伦与希腊起义军会面

但拜伦很快就发现,虽说希腊起义军共同的目标是反对土耳其统治,但这些军队山头林立又孱弱不堪,若不能团结合作则毫无希望。而要团结这些力量,指导他们打仗,需要货真价实的军事家、政治家,这并不是拜伦擅长的领域。半年过去了,革命进展不顺,拜伦手头的钱却花光了。为了筹措革命经费,他甚至卖掉了自己在苏格兰的一处庄园来招兵买马,1824年3月,他组建了一支“拜伦旅”,招募了30名军官和200士兵,还专门聘请了炮兵方面的技术专家,准备攻打奥斯曼军队控制的勒班陀要塞。

然而此次远征还没有发起,拜伦就因重感冒病倒了。当时的西医采用放血疗法,这显然是极不科学的,结果诗人伤口感染高烧不退,竟就此辞世,年仅36岁。

在希腊独立战争发展过程中,欧洲大国的利益受到牵扯,英国要控制地中海的航路,俄国想加强对巴尔干地区的控制,夺取黑海出海口,就要对这一地区的势力重新洗牌。1827年10月,英、法、俄三国舰队在纳瓦里诺海战中重创土耳其海军,次年俄国和法国陆军分别深入巴尔干和伯罗奔尼撒半岛,土耳其被迫签下城下之盟。趁此时机,希腊军民在别特拉战役中击败土耳其军队,恢复了希腊的陆地领土,取得了独立战争的胜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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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雅典市东南面的宙斯神殿旁,静静伫立着一座拜伦雕像,他倚在代表希腊的女神怀中,象征着希腊人民永志不忘拜伦的贡献。拜伦所为,可以说是一事无成,也可以说是丰功伟绩。他的确没有半点军事上的成就,但其影响却极其深入人心。谁不喜欢这样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传奇故事呢?一个外国人,不远万里来到希腊,将希腊人民的解放事业当作自己的事业,这是国际主义,是英雄主义,是浪漫主义的绝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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绝处逢生

希腊独立后虽然恢复了欧洲大陆本土的主权,但大部分海岛还在土耳其手里,所以争端绝不会平息。1897年,希腊为了夺回克里特岛,发起了第一次希土战争,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,不但没能如愿,反而丢失了部分领土。1914年,巴尔干的火药桶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,将奥斯曼土耳其彻底送进了坟墓,也给了作为协约国的希腊清算对手的机会。

一战后奥斯曼帝国的境遇,可谓“人如刀俎,我为鱼肉”,他们的代表甚至连巴黎和会会场都进不去,只能待在外面接受列强对自己国家的审判。1820年4月,战胜国逼迫土耳其签订《色佛尔条约》,承认意大利吞并多德卡尼斯群岛,承认亚美尼亚及汉志独立;海峡地区成为非军事区,但协约国拥有对该地区的军事行动权;所有亚非属地由英法两国委任统治,其中法国获得叙利亚及黎巴嫩地区,英国获得伊拉克及巴勒斯坦地区。这一纸条约,让土耳其失去了原奥斯曼帝国71%的国土,只剩下安纳托利亚北部45万平方公里的贫瘠土地,可以说到了亡国灭种的边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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土耳其被瓜分示意图

希腊也成了大赢家,他们获得了伊斯坦布尔以外的东色雷斯地区,伊兹密尔地区也如探囊取物,甚至连伊斯坦布尔都有望收回。希腊人对土耳其的态度已经写在了脸上:孙子,风水轮流转,你也有今天?!

如果将此时的奥斯曼帝国比作大清,将其后产生的土耳其共和国比作民国,或可有助于我们理解这种危亡和变局。江河日下的帝国晚期,三股势力一直在互相博弈:保皇派、改良派和主张全盘西化的革命派。帝国上空意识形态的阴影——奥斯曼主义、伊斯兰教和民族主义笼罩不散,要重新进行国家和民族的整合,时代需要真正的英雄人物。

这个人就是现代土耳其的国父,穆斯塔法·凯末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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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23年凯末尔成为《时代》封面人物

凯末尔出身平凡,青年时代酷爱学习,很早就成为头脑清醒又脚踏实地的革命派。虽然他反对苏丹统治,也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前景非常不看好,但作为一个爱国者还是奔赴前线,履行军人天职。1915年,他在达达尼尔海峡两次阻击协约国军队的登陆,被誉为“伊斯坦布尔救星”;次年8月,他又在陆地上率军击退沙俄对安纳托利亚东部的进攻,收复大片国土,再次成为举国闻名的英雄。

但是军事上的暂时胜利无法挽救奥斯曼帝国的灭亡,他们在四年战争期间不断丢失领地,战斗人员死亡总数将近80万,土地劳动力损失严重,经济趋于崩溃。协约国在战后让土耳其人也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弱国无外交,什么叫战败国待遇。凯末尔这样的军官,战后被安排的任务是维持社会秩序,解除当地民众的武装,并等待被战胜国接管的命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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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国军队处决土耳其反抗者

1918年,苏俄政府与同盟国签订了《布列斯特和约》,退出第一次世界大战。这个条约限制了俄国人向近东伸出的权力之手,俄土边境地区出现无政府状态,德国人称之为“巴尔干化(Balkanisation)”,后来泛指一个地区无明显主导控制力来维持稳定状态,导致各方纷争而局势紧张。此时的土耳其如果继续巴尔干化下去,放任各国的侵蚀,将陷入被彻底肢解的命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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末代苏丹——默罕默德六世离开土耳其

凯末尔没有坐以待毙,他和志同道合的战友们暗中发起了独立抵抗运动。他们利用军用电台,与安纳托利亚和色雷斯的军官取得联系,以“民族主义者”的名义传播信念,吸引了各行各业的土耳其人加入运动。1919年夏天,他们在埃尔祖鲁姆与锡瓦斯举行会议,制订了未来的行动纲领。纲领大义简而言之,就是我们认输,但是土耳其的主体部分必须保留,坚决反对希腊人与亚美尼亚人等不合理的领土主张,不行就打到底。

这个时候,希腊军队已经登陆了士麦那,并一路北上进攻,史称第二次希土战争。1921年8月,希腊集结近十万军队,向安纳托利亚地区发起总攻,锋芒直指首都安卡拉。凯末尔出任国民军总司令,他冷静调整军队后撤至萨卡里亚河东岸,连续激战数周顶住了攻势,对希军防御薄弱的左翼进行反突击,最后全线反扑将希腊人打得一溃千里,获得了萨卡利亚战役的胜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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土耳其纪念萨卡利亚战役胜利的邮票

时间到了1922年,形势逐渐发生变化。早已不满英国在土耳其不断扩大影响的法国和意大利,相继表示退出安纳托利亚发生的争端,而英国不便直接参战,希腊作为其代理人屡屡失利,在战场上已经占不到什么便宜,而且多条战线的补给带来了沉重的负担。在这种情况下,协约国于3月份提出土、希停战和谈的建议,在和谈条款上有所宽容。

这里又显出凯末尔作为政治家的雄才了。他为了争取时间,假意与英国作谈判姿态,实际上加紧了整军备战。他早认清了帝国主义虚伪的面目,和平不会白白降临,只能用战争才能争取。1922年8月,土耳其军队开始了全面反攻,将希腊人赶出了士麦那和小亚细亚,协约国再也没有要挟的条件,双方签订了《洛桑条约》,承认了土耳其的民族独立和主权完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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土耳其国民军进入伊斯坦布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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争端再起

1923年10月29日,土耳其共和国正式宣布成立,定都安卡拉,凯末尔当选为首任总统。他迅速开展了世俗化改革,废除苏丹制,对宗教权力加以限制,建立法律体系,推行文字改革,规定男女平等。可想而知,这种改革在一个数百年政教合一的国家有多么困难,凯末尔用了整整25年,才使土耳其有了一个现代国家的样子。

但是民族问题并没有根绝,领土争议依然存在,希腊与土耳其之间的仇恨并没有消弭。针对两国都有相当数量的异族人口问题,《洛桑条约》提出的方案是人口互换,110万希腊人要离开土耳其,38万穆斯林要离开希腊,回到“自己的国家”去。这是个非常浩大的工程,其间也必然存在很多矛盾和冲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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希土人口互换计划

1955年9月6日,伊斯坦布尔的报纸发布消息称,国父凯末尔的纪念馆被希腊人安放了炸弹。在媒体的鼓噪下,土耳其国内对希腊人的不满情绪空前高涨,一些极端主义者提前对伊斯坦布尔希腊人的住宅、商店、教堂做了标记。第二天数万暴徒走上街头,对这些地方进行了有组织的焚烧和抢劫,甚至将希腊人的坟墓加以破坏,尸体拖出来进行侮辱。数千家希腊店铺被毁,官方统计至少37人丧生,这一事件被称为“伊斯坦布尔屠杀夜”。

再来看岛屿的争端问题。希腊趁着土耳其衰落的时候抢占了爱琴海众岛屿的三分之二以上,将分界线一直划到土耳其门口,土耳其如何咽得下这口气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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希腊与土耳其的海上边界线

一战时,英国对土耳其宣战以后吞并了塞浦路斯,承诺将其转让给希腊后又反悔,直到1960年才允许塞浦路斯独立。这一独立就风波骤起,塞浦路斯五分之四是希腊人,五分之一是土耳其人,希土两方军队都入驻进来,号称是保护各自的族民,但不搞点冲突是不可能的。联合国不得不出面划一道线来各安其命,南面是希腊人,北面是土耳其人,然而也没什么卵用。

1974年塞浦路斯国民警卫队发动政变,想将塞浦路斯并入希腊,但居住在塞浦路斯的土耳其人肯定不同意,于是双方再次爆发冲突。土耳其政府出兵干涉,在塞浦路斯的希腊驻军和塞国武装联合起来抵抗,同在北约体系下的两个国家又开始内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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塞浦路斯的对峙局面

在此次冲突中,造就了世界海战史上的一个另类传奇。听闻希腊海军胆敢在爱琴海肇事,土耳其空军立即出动,寻歼对方舰队。他们在塞浦路斯外海发现目标后,毫不犹豫进行了猛烈的攻击,而对方也进行了顽强的抵抗,水兵们在军舰行将沉没时还不逃生,仍然用高射机枪疯狂地还击,其勇猛无畏令人动容。此役土耳其空军大获全胜,战果为击沉“科卡德裴”号驱逐舰,重创“艾达德裴”号和“斐夫齐恰克马克元帅”号驱逐舰,共造成232名海军士兵死亡。土耳其海军发来贺电,情绪激动地表示:

你们干得不错,但这三艘驱逐舰隶属于土耳其海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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惨遭击沉的“科卡德裴”号驱逐舰

虽然闹了个大笑话,但是土耳其的战役目的达成了,塞浦路斯维持了分裂的局面,世界上多了个“北塞浦路斯土耳其斯坦共和国”,虽然只有土耳其承认这个“国家”。为确保土耳其人的主体民族地位,多年以来,土军将占领区内超过16万的希腊人驱逐出家园,欧洲人权法院曾多次控告土耳其“侵犯人权”、“种族清洗”,但土耳其从未搭理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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驻扎在塞浦路斯的土耳其军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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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论

如今,在巴尔干和小亚细亚,在爱琴海和黑海沿岸,奥斯曼帝国遗留至今的领土纠纷和民族矛盾仍旧没有彻底解决,相反却常有矛盾激化的趋向。这种状况的历史成因非常复杂,诸君可以看到,单单是捋出希腊与土耳其的恩怨简史,就牵涉到许多难以解开的陈年往事。

汤因比对希土战争的思考,给了后来人一个很好的启示。他认为19世纪以后,土耳其和希腊的冲突日趋激烈,是西方干涉和将民族主义引进中东的后果。奥斯曼帝国的征服间接催生了希腊人的民族主义,而希腊的入侵也成就了现代土耳其的国民运动;英法之争、英俄之争以及英、法、俄共同对抗德国的竞争,都深深加剧了巴尔干的紧张局势。

比如1915年俄国军事失利,为防止其单独媾和,英、法默许俄国攫取君士坦丁堡和黑海海峡附近地区,虽然并未强制土耳其同意,但这仍然是对土耳其权益的出卖。再比如1922年,希腊试图从战争中脱身,为了面子他们提出想要伊斯坦布尔,立刻引起了西方列强的警觉,法、俄立刻派兵入驻以保证对海峡的控制。这潜台词再明显不过:你希腊虽然忝列战胜国,但不过是我们利益棋盘上的棋子,我不给你,你别想要。

从西方人的视角来看,他们倾向于支持希腊,一方面是在情感上,希腊文明是欧洲文明的基础;另一方面,限制土耳其这种扼守欧亚大陆隘口的国家,有助于扩张自己的利益。土耳其对希腊等民族的暴行固然应予谴责,但他们经常以不近情理的粗暴方式处理国际政治问题,并不能简单归结为“野蛮”、“不文明”,很大程度上是饱受西方干涉之苦后产生的应激性反应。

此外,西方学者普遍对中东世界的政治制度嗤之以鼻,将其作为落后的文明大加鞭挞,这种优越感是他们横加干涉的理论源泉。

然而,将西方的那一套“民主”、“独立”、“现代”的经验不加改造的简单移植,非但没有解决中东诸国的问题,反而加剧了敌视和撕裂。希腊和土耳其之间的悲剧种种,很难说西方没有责任。时至今日,他们也不得不亲自品尝这种恶果。

END

本文作者:碎瓦,血钻故事研究员,前海军军官,2015年随第十八批护航编队出访英国。

部分参考资料:

昝涛:《现代国家与民族建构:20世纪前期土耳其民族主义研究》,三联书店

[英]卡罗琳·芬克尔:《奥斯曼帝国:1299-1923》,民主与建设出版社

[英]阿诺德·汤因比:《文明的接触:希腊与土耳其的西方问题》,上海人民出版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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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读全文 发布于 2022-09-18 12:09:04 移民斯洛文尼亚后悔死了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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